自说自话----《牛棚杂忆》笔记
前言
季老印象：这一条十分漫长的路上，我走过阳关大道，也走过独木小桥。路旁有深山大泽，也有平坡宜人；有杏花春雨，也有塞北秋风；有山重水复，也有柳暗花明；有迷途知返，也有绝处逢生。路太长了，时间太长了，影子太多了，回忆太重了。
----季羡林《八十述怀》
我虽然没有经历过文化大革命，但对于明清及以后的历史总是莫名其妙地不喜，尤其清末到文化大革命这一段历史，下意识采取回避态度，几乎从不看关于这一段历史的任何书籍和影视剧。看到这本《牛棚杂忆》的时候马上就知道这是哪段历史了，本能退出的一刹那，想起来曾经一位故人的家就是牛棚改造的，不禁牵起唇角笑了笑，再看到作者是著名的国学大师季羡林时，有了一点想看下去的兴趣，因为正好最近一段时间想要了解一下这位大师。
开篇不久就被季老的讽刺水平震慑了，那种愤怒、无耐、绝望和怨怼的负情绪一下子就被调动起来，我突然明白正是因为这种人世的黑暗不公引发的激动愤慨才让我不喜这段历史的，因为我感觉自己似乎有点暴力倾向，每当看到类似世情，总有一种忍不住要拿起大刀毁灭一切的冲动。
为了能够继续读下去，我开始调整呼吸，尝试从情绪中跳脱出来，用平静、现代的眼光去读，去审视，去理解，于是写下了一些或许与作者本意无关的一些笔记。
001、幼稚的，但是诚实
这句话让我体悟颇深。在学术上的执着与完美不代表做人方面的成熟与得体。
诚实的人在言行方面的表现往往是幼稚的，因为他们信任这个世界，信任这个世界上的人，就象美国人追求的具有崇高精神和理想人格的人物化身----阿甘。
这种人若没有过强的心理素质，没有超出常人的胸怀，没有极大的承受力，没有坚定的个人信仰，是无法适应社会赋予他们的嘲讽、轻视和冷漠的。
要么他们有一颗万年不息的燃烧的火热的心，能够永远奉献自己，温暖别人；要么他们必须练就一颗冷硬无比的心，胜过千年冰川万年寒铁，否则他们就只能成为世人眼中的“傻子”。
002、西装革履的“走资派”/他脸上始终是笑眯眯的
穿着高级毛料制服从车上下来，小心翼翼地从车后座上取出来一顶纸帽子，五颜六色，奇形怪状，带到了自己头上......
人生的悲喜剧莫过如此，魏晋的风流名士莫过如此。看到这里的时候眼圈湿了，也不知道眼里蓄满的湿润是为谁，仿佛为了书中的主角，仿佛又不是为他，可就是忍不住，那一种无可奈何的痛啃噬心扉！
他越是笑，我的泪流的也越急......这也真的是我为何从不喜欢这段历史的原因，一切丑陋暴露的太过彻底。
003、对号入座
刚开始的时候，季老说“白天好像都在做梦。夜里，在乱梦迷离中”，那时候在他的眼中，天地失了颜色，黑白颠倒的只剩一团灰尘。
这场运动你整我，下次运动我整你，然而无论多么混乱、不堪，人们大都能适应，当习惯了新的社会对待自己的方式，自己都会在心里感慨，原来认为唾手可得的东西，也是来之不易，原来人啊，其实是多么容易满足的一种玩意！
004、对死活，浮想联翩，想入非非
季老说，一个人被逼的走投无路，手中还剩下唯一的一点权利，就是取掉自己的性命，并对此浮想联翩，想入非非。
是啊，恐怕很多人都曾对此浮想联翩、想入非非过，对生，亦对死。
有多少人艰难的时候舍了性命，又有多少人只是一想而过？
读到这里，不禁回想起我的生死观来。可笑的我，在生活艰难的时候从未想到过舍命，后来生活太平时却入了魔障，每每感觉生不如死。后来想通了，人还是应当等待自然死亡，寿终正寝也罢，意外亡故也罢，只要不是自己主动结束生命就好，因为活着不死，必然是有“业”还未报完，有“苦”还未吃完，有“情”还未还完。
所以还是坦然活着吧，有福就享一享，有罪就受一受，太平的时候就多做些锦上添花的事，艰难的时候就多做做别人的支撑，毕竟存在即合理，多多少少，人活着就会有一些作用，对家人，对外人，对社会，对世界，对宇宙。
所以自亡终归是对一切的不负责任，生命得来不由自主，死亡也应该是不由自主的才对。到今天，我把生死归于自然，终究这思想和肉体都不过会化成一缕调皮自在的风而已。
005、自杀学
季老说他从来没有研究过自杀学，虽然我不知道自杀学到底是个什么学科，但我研究过自杀的方式，然后因为各种理由被一一否决。
当我读到季老对自杀方式的取舍竟跟我的想法不谋而合时，不禁想到，真是死都想寻一个不伤害人的办法，可惜死都寻不到。结果一位书友默默地回复我说，现在流行烧炭自杀。
哈哈，乐哉！悲哉！
006、饮恨吞声
看到江淹说的“自古皆有死，莫不饮恨而吞声”时，我立刻想，我是不会有这种忿怨了，因为活至如今，我没有恨了，也就没有什么值得吞声。
007、仪式感
批斗有程序，也有仪式。我记得在药王殿跟着大和尚唱经绕佛时，仪式感是神圣的，令人感动的，令人心灵宁静却有所思的，这里的仪式感呢？也必有其独特的意义吧，比如壮胆、比如让自己更加心安理得、比如让自己找到不得不为之的理由？
008、满意
围观批斗的群众，恐怕每个人都得到了自己那一份享受，满意了......
从哪里、从谁那儿、享受到了什么？愚昧、狭隘、偏执、痛快、扭曲的报复是心里享受？是迷茫？是心有戚戚还是兔死狐伤？
这时候最羡慕那些混沌无思的木头人，又恨起来半懂不懂的七窍玲珑心，看又看不透，想又想不悟，生生把一颗心死拉活拽的七零八碎，不抛弃，何来满意？
009、抛弃
季老写到自己被投靠的组织抛弃：“然而时过境迁，我认为对之忠贞不贰的那一派早已同对立面携起手来对付我了......”
这让我不禁感慨，人生来这世上一遭，到底谁握了谁的手、谁要抛弃谁？无论是悲哀的小人物，还是无奈的大人物，都不过是天地棋盘中的一颗棋子，不过有的是随手可弃未过界河的低能小卒，有的则是杀伤力或者功用较强的車炮象马罢了，终不脱弃卒保帅的命运。
010、活在当下
当季老写下“我自己为什么不能变成一只王八呢”那句自问时，我想起了有多少的时刻，我们心中呐喊的是“此刻，我只要不是我自己”。
然而逃是逃不掉的，逃到哪里，都只有一个终点，就像我们做性格测试题，绕来绕去，绕不出那个已定的答案。
虽然这世界有时让人恨到咬牙切齿，恨不得以屠戮为快，然而这也只是刹那的气血冲头，终归的人性会让我们选择包容而非原谅，所以活在当下，也只能、最好是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