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维桢(1296—1370),元末明初著名诗人、文学家、书画家和戏曲家。字廉夫,号铁崖、铁笛道人,又号铁心道人、铁冠道人、铁龙道人、梅花道人等,晚年自号老铁、抱遗老人、东维子。绍兴路诸暨州枫桥全堂(今浙江省绍兴市诸暨市枫桥镇全堂村)人。与陆居仁、钱惟善合称为“元末三高士”。
书法以行草最工,笔势岩开,有“大将班师,三军奏凯,破斧缺牖,例载而归”之势,传世作品有楷书《周上卿墓志铭》,行书《张氏通波迁表》、《真镜庵募缘疏卷》、《鬻字窝铭》、《城南唱和诗卷》、《元夕与妇饮诗》、草书《梦游海棠城诗卷》、《竹西草堂记卷》、《致理斋尺牍》、《晚节堂诗》、《沈生乐府序》等,其余墨迹则多见于书札及书画题跋之中。
元代书法强调复古,以王羲之为主要取法对象,一般认为元代学王羲之最杰出的代表是赵孟頫,但我觉得不是。后人学习古代法书,都会受到时代文化和个人情趣的影响,对它们进行某种改动。这种改动因时而异,因人而异,大体可以分为两类:整平化和尖锐化。
阿恩海姆在《艺术与视知觉》中说:“整平化所起的作用,是使构图统一,使对称加强和重复,使不适宜的细节消失,将倾斜纠正等。尖锐化则相反,主要是产生分离,加强差异,强调倾斜等。”
整平化往往是对特征的抹杀,尖锐化则是对特征的夸张,因此,尖锐化比整平化更得原作的精神本质。王羲之书法有两个特征,一是内擫,点画和结体的角都比较多而且尖,沈尹默《二王法书管窥》称之为“骨胜之收”;二是体势,结体左右摇曳,不作正局,唐太宗《王羲之传论》说“凤翥龙翔,势如斜而反正”,董其昌《画禅室随笔》说“纵复不端正者,亦爽爽有一种风姿”。
赵孟頫书法强调外拓,强调平正,抹杀了王羲之书法的特征,采用的方法是整平化。而杨维桢则无论在内擫的造型还是偏侧的体势上,都进一步强调夸张,变本加厉,采用的方法是尖锐化。因此,我认为元人学习王羲之书法,真正继承并且有所发展的代表人物应当是杨维桢。
历代在品评杨维桢书法,没有多少人将他的作品当作经典来读,但是无论在艺术含量、思想含量,却有着相当珍贵的一面,只是受社会关注的程度远远不能和赵孟頫同日而语。很显然,元代因为有了杨维桢的书法存在,改变了我们对元代纯粹“二王书风”(整平化)一统天下的审美印象。杨维桢以尖锐化的审美气质,倔强的艺术个性彰显他的艺术能力和艺术实力。
杨维桢书法的代表作为《真镜庵募缘疏》。用笔恣肆爽辣,斩钉截铁,或轻或重,或顺或拗,方圆并用,疾涩交替,线条遒迈如古松虬曲,劲挺如盘钢屈铁,尤其是转折和捺脚,棱角分明,粗看奇奇怪怪,不知所出,细细品味,从王羲之一路的欧阳询、欧阳通父子中来,掺和章草笔意。在结体上,四周线条的弧势极力往内弯曲,进一步强调内擫法,特别生拗刚硬。在章法上,变化丰富,随意而奇崛,拉大字距,缩小行距,字字独立,瓦解了连绵相通的传统章法,分离出来的单字在造型上得到充分表现,每个字若坐若行,若卧若起,正侧大小,姿态各异,整幅作品如同一大战场,但见金戈铁马,纵横驰骋,搏击鏖战,惊心动魄。用笔力遒韵稚,笔法跳宕,竭尽一唱三叹、回肠荡气的能事。用墨浓淡互济,干湿对比强烈,表现出作者的强烈的艺术个性,怪癖性格的极度张扬。